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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 .幻境——恨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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諾大的謝家大宅一下子空曠了許多,沒有喧囂,沒有來往奴仆的走動聲,一切很平靜,平靜的就像在等待著一場暴風雨。

黃昏的微光漸漸消失,黑夜悄然而至,隨之而來的還有劃破夜色的一聲尖銳的長叫。

“啊!”

正躲在草叢裏蓄勢待發的一個家仆,連反應時間都沒有,人頭就已經落了地,血噴濺而出,也為月色銀光多添了一抹艷色,染紅了面前的綠色草葉。

謝家全員因為這一聲全都警報起來了,那家仆也貢獻出了最後的光和熱。

一個個身披黑袍帶著黑色布巾的人從天而降,就好像暗夜裏踏月而來的奪命羅剎。

寂靜就此打破,隨之而來的是一聲又一聲淒慘的尖叫。

這是單方面的屠戮,也是一場血腥的廝殺,謝瑾瑜父母祖母三人猜想過敵人的強大,但未曾想過強大到幾十金丹元嬰家仆竟然在他們手下毫無招架之力,就連家族一些長老也在他們手下敗下陣來。

謝瑾瑜母親眼睛紅了紅,她似乎不忍心看地上的血跡,提著劍沖了上去,謝瑾瑜父親和祖母也毫不猶豫。

對面來了不過十幾人,謝瑾瑜父親已經分神期七階,母親也分神期兩階,至於祖母,早已經到了合體。

在靈界合體修為幾乎是天花板的等級,但今晚和對面相碰,才發現對面也有合體修為的人,不僅如此,有一個一直站在旁邊沒動的黑衣男子,修為更加讓人揣測不透。

三人已知這一次兇多吉少,如果謝瑾瑜祖父在還好,但偏偏他正在沖關升階的緊要時刻,傳的通訊無一回覆。

分神期以上的修為戰鬥起來,那是狂風呼嘯,庭院樹墻東拆西爛,戰鬥中心甚至連人影都難肉眼看清。

在三人以及剩餘幾個出竅階級長老努力下,十幾個黑衣人已經死了好幾個,雖然身上也大大小小掛了彩,但敵人能消滅一個是一個。

眼見著黑衣人越來越少,一直站著不動的黑衣男子終於出手了,他直接一掌揮向幾人中修為最高的謝瑾瑜祖母,這一掌,帶著雄厚的修為氣息,謝瑾瑜祖母避無可避面色一變,身體踉蹌了往後退了好幾步,她死死盯著那人,喃喃道,“渡劫期……”

渡劫之後就是飛升修為,而現在靈界的渡劫修士一巴掌可數,其中有一個就是謝瑾瑜的祖父,至於其他幾個,也都是各大宗門的掌門或者大家族的長老。

只是,那東西的下落,他們藏的極為隱蔽,沒道理那些人會知道,更何況謝氏向來與人為善,不存在招惹其他家族的可能。

瞬息之間,謝瑾瑜祖母腦海裏就想了許多,而謝瑾瑜父母見她受傷,手上攻勢也受此影響分心,被敵人打傷後,尋摸一個機會連忙停在她的身旁扶著她,“母親,你如何了?”

謝瑾瑜父親擔憂的看著她,謝瑾瑜祖母擦了擦嘴角的血跡,眸子死死的盯著那個蒙著黑布的黑衣男子,蒼老的嗓音微沈,“沒事,專心,那個男人已經渡劫期了……”

“什麽?”

謝瑾瑜父母大驚失色,實在想不到,為了那東西,竟然連渡劫期的也找了過來,只是,不論如何,那東西他們就算拼盡性命也不會讓的。

三人對視了一眼,似乎有了某種默契,在見對方重新進攻之時,也連忙做好戰鬥準備。

夜還很漫長,謝氏家族夜晚淒厲的叫聲不絕入耳,周圍不遠處的住戶不敢出門打探情況,一個個縮在屋子裏為其哀嘆。

因為對方來的突然,謝家並沒有找到其他家族的幫助,而且為了隱藏好那東西的下落,他們也不敢過多與其他家族的人接觸。

時下大家族們都各自為伍,並不流行兩家同盟,彼此都有著分界線,家族子弟族內教導,也就是後來有了萬靈仙宗存在,大家族子弟都前往其中,後世才會多了一些家族聯姻的情況。

謝家人丁稀少,都是一脈單傳,但也因為這樣,家庭環境尤為的和睦,就是在面對外敵入侵之時,缺少了助力,不過現在這情況,即使多,似乎也沒用。

一階級之差,修為就一個天一個地,只有真正動起手來,就會發現在渡劫期下,連一掌都無法支撐。

黑衣男子的加入讓戰局瞬間改變,謝家家仆們早就死的差不多,只剩下三人和兩個長老還在勉強支撐,不過,對方的十幾個黑衣人也只剩下了四五個。

可惜,即使雙方人數看起來差不多,謝家的人還是難以抵擋。

漸漸的,唯二的兩個長老倒下了,其中一個頭顱還在謝瑾瑜母親腳邊滾了一圈,看著剛剛還和自己並肩作戰的人一下子變成這般樣子,謝瑾瑜母親心顫了顫,手上一個不穩,也被劍刺中了胸口。

她‘噗’的吐出一大口血,謝瑾瑜父親眸光瞪大,連忙用劍甩開面前的人,接住自己夫人倒下的身體。

“夫人,你撐住啊……”

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,唯有兒子出生那天才流過淚的男人,再一次哀泣出聲,對方手段極為殘忍,用的劍傷了人很難恢覆傷口。

謝瑾瑜父親著急的餵了她很多丹藥,可惜她腰間的劍傷還在源源不斷流血。

謝瑾瑜母親摸了摸他的臉,柔柔的笑了笑,然後捂著自己的傷口,溫柔道,“夫君,正事要緊,我可以的。”

謝瑾瑜父親在母親和自己夫人之間難以取舍,一邊母親一人拖著三四人,一邊是傷痕累累血流不斷的發妻。

可是,這個溫柔的女人不需要他自己做決定,強硬的推他去幫母親……

謝瑾瑜父親見此,一擦淚水,轉身加入戰局。

……

地窖沒有晝夜,沒有光亮,有的只有外面傳來的刺耳叫聲,阮煙緊緊捂著嘴不敢猜測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。

這地窖設計的巧妙,她進來之時已經看過了,此處尤為的隱蔽,而且也藏的很深,但偏偏外面的聲音也能聽得清清楚楚。

阮煙身子顫了顫,她以為是自己在緊張害怕,但過了一會兒,才發現是懷裏一直抱著的小謝瑾瑜在發抖,耳邊是他細弱貓崽的哭泣聲,他不敢露出聲音,但太過傷心胸口也哭的抽泣起來,一顫一顫,洩露了他的恐懼和傷心。

即使是小孩子,對危機的感知也是有的。

他牢牢的遵守著他母親的話,不敢發聲,只能默默流淚打濕阮煙的衣裳。

阮煙說不出他父母只是有事在外面逛逛,怕到頭來是一場喜到傷的落差,唯一能做的就是輕輕的拍著他的背,在他耳邊輕聲溫柔的安撫他,告訴他,他不是一個人。

這一刻的阮煙,徹底忘記了與謝瑾瑜的恩怨,畢竟他現在終歸是一個孩子啊……

小小年紀就要承受這般痛苦,一個人躲在漆黑的地窖聽著外面的各色淒慘叫聲,光想想,阮煙也都覺得有些難受。

就因為這樣,所以他才那麽抗拒與人接近嗎?

就因為這樣,他房間才會裝滿各種發光明珠嗎?

就因為這樣,他的性格才會像書裏那般亦正亦邪手段殘忍嗎?

可是,阮煙認真回想這些日子的經歷,她覺得謝瑾瑜也是一個心懷溫柔有些傲嬌的少年而已。

他不善言辭,對人不假詞色,但他對她似乎也多了許多耐心,雖然最終還是被嫌棄了,可是,阮煙也實在很難討厭這人。

她輕輕的摸了摸懷裏的小腦袋,很想從儲物袋拿出一個夜明珠給他照亮黑暗,也很想肯定的告訴他,他家人定然無事,但這些……她都做不到。

難道,她入他的幻境,就是為了同他一起經歷這些悲慘的過去嗎?

阮煙長睫輕顫,一滴淚水悄無聲息的從眼角落下,又滴在了懷裏人的臉頰上。

淚水在冷空氣中穿梭了一會兒,落在謝瑾瑜的臉上還有些冰涼,不知不覺,謝瑾瑜抱著阮煙腰的手松了幾分,他眼神暗了暗,聞著鼻尖熟悉的氣味,腦海裏各種記憶穿插而過,半晌,他聽著外面一如曾經的噩夢聲,他還是懦弱的又抱住‘他’。

師弟,這一次是你先過來的……

謝瑾瑜意識已經清醒了,他垂下眸,眼淚已經停了,抽泣聲也只剩下餘韻,他眼神冰冷,冷漠的聽著外面的叫聲,這一刻,什麽都是假的,唯有懷裏的擁抱才是真實的。

阮煙還不知道懷裏的人已經清醒,她陪著謝瑾瑜在地窖度過了不知道多少個日夜,只知道外面時常會有人走動的聲音,兩人不敢說話,偶爾阮煙趁著安靜之時,小心翼翼的給謝瑾瑜找食物。

她成年人不吃東西還好,小孩子可不能餓,尤其先前哭了那麽久,又一直沒怎麽睡,不多吃點也不行。

謝瑾瑜默不作聲的接了過來,只是每次聽到阮煙嘴裏念著‘小瑾瑜’三字,他的耳朵還是會在漆黑的空間內發熱,幸好她看不見,也不知道,毫無防備,也徹底忘記先前他讓‘他’離自己遠點的事。

謝瑾瑜沒有提醒他,他對自己先前那般毫不羞恥的往‘他’懷裏躲的行為感到煩躁赧然,雖然內心有一處小角落在暗暗竊喜‘他’的到來,但他卻又快速的把自己的小角落塵封住,讓自己盡量別被‘他’的溫柔打動。

他是一個男的,怎麽能對一個男的產生好感呢?

謝瑾瑜每次這般提醒自己,才能在‘他’坐在自己身旁之時,想抱住他之時,理智清醒的往一旁挪去。

阮煙絲毫沒懷疑他意識清醒了,只以為他想一個人安靜的靜一靜,便沒多說。

又兩日過去了。

謝瑾瑜已經知道差不多一天一切就該結束了,但這是他的幻境,他不想就這樣。

地窖處的結界隱隱有了松動,謝瑾瑜再一次嘗試去推地窖門,阮煙知道他擔心自己的家人,但現在外面情況不知,她便又把他拉下來,小聲道,“別出去,外面現在還不安全。”

謝瑾瑜這一次強硬的甩開了‘他’的手,他沒說話,再一次用行動證明自己就是想出去。

理智和情感提醒他,他必須去,否則以後再也沒機會了,而且那個問題纏了他幾十年,夢中如影隨形未曾有過答案,這一次,無論如何要有結果。

阮煙又一次拉了他,過了一會兒,謝瑾瑜又去推門,一連拉了好幾次後,阮煙氣怒道,“行,你要出去就出去,告訴你,外面現在危險的很,你想死就出去吧,我可不想死。”

她不知道幻境死亡會不會影響自己,但她阮煙膽小怕死只想好好活著,並沒有這樣出去挑戰的想法。

謝瑾瑜看了她一眼,沒說什麽,但手上動作依舊沒停,漸漸的,地窖門松動了幾下,有一縷陽光從縫隙斜射而入,也為黑暗的地窖添了光明。

謝瑾瑜嘴角露出了一個淺笑,又很快收回,手上繼續不停,阮煙見著地窖就要開了,神色冷了冷,把他拉到一旁,然後自己用力推開跑了出去,她小心觀察周圍的情況,對還在地窖內的謝瑾瑜怒聲道,“你好好在這呆著,我去外面給你看看情況,一定要等我回來,別亂跑。”

阮煙怕被人發現這裏,也不敢多說,重新把地窖口蓋的嚴嚴實實,又蹦噠了兩腳。

認定謝瑾瑜更難推開了後,她才貓著身子小心的繞著出去。

地窖所在的地方很偏僻,阮煙走了一會兒,才到正屋處。

外面的場景即使阮煙想象過,也沒有真實看見的觸目驚心,斷壁殘垣,枯枝斷頭,殷紅血跡,一個個瞪大死不瞑目的眼睛。

她驚的差點叫出了聲,來修真界第一次看到這種煉獄的場景,阮煙沒忍住犯惡心,但她生生的忍著沒吐,見這會兒周圍沒有任何聲音,強忍著恐懼用手一個個的去給這些人閉上眼睛。

有些人眼睛蓋了幾次才合好,但也無法瞑目的樣子,留了半分眼白看著外面。

阮煙心有不忍,眼睛發酸,確定都閉好眼睛後,才轉身往其他地方去……

她要尋謝瑾瑜的家人,在其他地方,她也發現了許多屍體,阮煙依舊給他們闔上眼睛,才轉移地方。

沿著宅子繞了一大圈,阮煙總算在一個地方聽到了一些動靜,她沒敢直接過去,問腦海裏的阿葉隱藏神識能不能用,確定這個沒有影響,便讓阿葉幫她偽裝了一番。

阮煙深吸一口氣,才腳步輕盈的往有聲音的方向走去。

“說,那東西到底在哪兒?”

此刻,大堂上,謝瑾瑜的祖母狼狽的被人用固靈鎖綁住了身體跪在了地上,而她朝向的方向,一個黑衣男子手輕輕的轉著茶杯,神色狠戾的盯著她。

謝瑾瑜祖母身上到處都是傷,身體的血跡就像留不完的一樣,淌紅了大堂地上的華貴地毯。

她依舊筆直的挺著脊背,哪怕身體孱弱的隨意可以倒下,她也沒有屈服,狠狠的盯著上首的人,仿佛下一秒就會撲上去撕咬那人的血肉。

那人神色更加陰鷙,再次重覆了一遍,“那東西在哪?呵,我沒猜錯在你孫子身上吧,那你孫子又藏在哪呢?”

只有提到‘孫子’這二字,她的神色才會有些許變動。

不過,她依舊沒說什麽,那人漸漸沒了耐心,他已經繞著謝宅轉了十幾遍,除了屍體什麽也沒看到,就連各種可能有暗道的地方也沒查到。

他氣的一劍砍掉了謝瑾瑜祖母的手,謝瑾瑜祖母痛的身體一顫,差點栽倒在地,但最後將將又穩住了。

阮煙捂著嘴,很想上去,但她明白,自己上去並沒有任何用處,只能閉上眼假裝自己沒有看見。

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,那人的耐心早就消耗完了,偏偏他應對的是一個老骨頭,強硬的很,他用劍砍下了她的雙耳,挖了她的眼睛,依舊一無所獲準備再次去謝家查找之時,原本跪著的人如離弦之箭一般,驀地沖了上去,嘴巴狠狠的咬住面前之人,用了最後的一個禁術。

自爆與他同歸於盡!

阮煙只來得及瞪大眼睛,下一秒大堂的兩人就變成了肉泥。

一直忍著的惡心感,這一刻在各種情緒交織之下,她還是撐不住吐了。

阮煙最近沒胃口吃東西,所以吐的東西很少,一直吐到肚子痙攣了,她還是難以控制。

直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,身旁遞過了一杯水,“喝了吧……”

阮煙下意識的接過,又驀地反應過來,緊張道,“你怎麽出來了?”

她不確定還有沒有其他人,神色緊繃,顧不得接水,神色緊繃的就想拉著謝瑾瑜回去。

謝瑾瑜扯回了自己的手,看著她的眼神,麻木而又冷靜,重覆了一遍,“喝了。”

阮煙一楞,“你恢覆意識了?”

謝瑾瑜沒回她,但那雙與小謝瑾瑜不一般的眼神,已經讓阮煙得到了答案。

她抿了抿唇,沒再多說,從他手上接過了水,便看著他的背影。

謝瑾瑜現在大堂停頓了一會兒,他看著滿堂的血色肉泥,冷漠的神色還是忍不住一顫,即使再一次看到這場景,他還是難以相信,要不是地上那碎裂的祖母綠,他永遠不知道他的祖母死的這般淒慘。

謝瑾瑜眼眶酸了酸,他抿著唇,小心翼翼的將裏面的祖母綠石撿完用衣袖擦幹凈放在腰間的香囊內,才掠過大堂往另一處走去。

阮煙不敢看大堂如此慘烈的景象,閉著眼經過,然後緊跟在謝瑾瑜身後。

過了一會兒,謝瑾瑜停在了一個庭院處,而他不遠處的地方躺著兩個屍體,那是……他的父母。

謝瑾瑜腳顫了顫,頓了一下,才走進去,他蹲了下來看著悄無聲息連神魂氣息都沒了的兩人,忍不住跪在了地上,一時控制不住情緒質問他們,“為什麽,為什麽?”

“到底值得嗎?”

“為了它,謝家滿門覆滅,值得嗎?”

謝瑾瑜忍了一路的眼淚再一次落了下來,比起幼時的崩潰大哭,他這會兒的眼淚只是難以自控的情緒反應,他沒有發出痛哭的聲音,只是默默的垂眼看著他的父母,似乎在等那一個未知的答案。

阮煙偏了偏腦袋,擦了擦自己的淚水,就在這是,腦海裏的阿葉突然道,“主人主人,不對勁,我感覺到空氣中除了你們倆,還有一股神識存在,似乎是……謝瑾瑜母親身上傳來的……”

“什麽?”

阮煙一楞,聽著阿葉的話忍不住走了過去,就在這時,腦海裏的阿葉動了動,下一秒一直隱藏著的一抹神識飄了出來,漸漸的幻化成一個人影。

那是謝瑾瑜的母親,是用盡最後力氣和謝瑾瑜父親共同努力留存的一抹神識。

謝瑾瑜擡頭怔怔的看著這抹虛影,手下意識的去抓,結果只能穿透而過,“……母親……”

他哽咽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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